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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晓觉得黑暗降临后,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漩涡里。
往事一幕幕重现。
梦中,一个白衣男孩一瘸一拐地穿街而来。
他脸颊上有几道血痕,下颌带着淤青,纯白素雅的衣裳粘了很多尘土,看着非常脏。
这是……他小时候?
梦中七、八岁大的林文晓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得疼。
他“嘶嘶”喘气,心中埋怨:这王二胖子真不是个东西,好的不学,偏偏学人家泼妇做派!
他叹着气就这样瘸着腿,缓步挪到了桥头。
刚准备上桥,林文晓抬头看了看天,时间还很早,低头瞅了瞅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显得老气横秋。
他停下来四下看了看,发现河堤那边有一个小凉亭,心里盘算能晚回去一会就晚回去一会,迈着艰难的步子朝那里走去。
待到凉亭里坐下,他忍疼挽起裤腿一看,好家伙,满是淤青就不说了,那右腿的膝盖现在肿得老高。
这让林文晓一阵子犯愁,心道:坏了,这次看来很难从爷爷那蒙混过去了。
正当他内心暗骂那帮家伙下手太狠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抽抽搭搭的呜咽声,声音又细又小,但一直萦绕着,让人浑身不舒服。
林文晓站起身环顾一下四周,这个小凉亭的位置有些偏,眼下除了他没谁在这附近,可这声音一直在耳边回旋,他仔细听了一下,最后在亭子下方找到了那个人。
一个小女孩,同他差不多大的年龄,窝在河堤旁向下延伸到河面的台阶上。
林文晓将裤腿挽好,倚着凉亭的栏杆向下望着她:“喂,你怎么了?”
冷不丁一声问话,惊得小女孩猛地抬头。
那张脸很白净,大大的眼眸里噙着泪水本应该让人怜惜,但脸上的胎记却瞬间破坏了这种气氛。
那胎记占据了她的右脸颊,整体呈暗红色,上面还有些不明的东西生长着,模样显得可怖。
林文晓眉头微皱,那女孩慌忙捂着脸低下头,眼中噙着的泪滴落在台阶上,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但她没听到应有的谩骂。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这话说得很温和,她悄悄抬起头,手仍然捂着脸颊,对方就这么看着她,眼里没有她常见的那种神情,她对他摇了摇头,又缓缓低下了头,眼睛看着台阶下的河面不语。
林文晓看她低下头,识相得也不再说话了。
在这女孩抬头的那一刹那,他其实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没办法那块胎记实在太有辨识了,谁人不知道陈府的丑千金陈倾城。
今日一见,还真是不怎么好看。
但人的相貌乃是天生,好也好,坏也罢,都不该说三道四,保持沉默是最好的。
他盯着自己有些脏的衣袖,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它轻轻撸起,然而即便动作再轻。也是痛的他龇牙咧嘴。
可因为底下有人,他也不好叫出声来,只能无声的让面目异常狰狞。
好不容易挽好衣袖,林文晓休息了片刻便撑着栏杆站起,一瘸一拐的走下河堤,最后在陈倾城的旁边他费力得坐下,那层台阶紧贴着河面,他用手一点一点弄些河水清洗自己身上脏的地方。
陈倾城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忍不住小声问:“你没事吧?”
林文晓摆摆手:“都是小伤。”
又过了一会儿,在他内心悲伤表面淡定的清洗伤口的时候,陈倾城说道:“我叫陈倾城,你呢?”
“林,文,晓。”
他盯着腿上那块大大的淤青,忍着痛咬牙切齿地说。
许是面目悲切与淡然切换得太过频繁,这逞强的表情让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文晓也没在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靠着河堤的台阶微微喘息,这个地方恰好是太阳晒不到的,微风习习还挺凉快。
陈倾城右手捂着脸颊,低着头盯着水面。
林文晓看看她想到刚才的事,问:“你方才哭什么呢?”
“没什么……”陈倾城低着头嗫嚅道。
林文晓撇撇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受欺负了也不敢说,人善被人欺懂不懂?”
陈倾城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是我太笨了,什么都学得慢才惹得娘亲生气。”
她的眼神有些沮丧,过了一会儿又缓缓道:“娘亲骂我丧门星。”
“这……男女之间的想法还真是不同啊。”
林文晓伸手挠下下巴,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因为你这事在我看来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吧,我和你说说我的经历,也许你能看开些。”
陈倾城好奇地看着他。
林文晓微微清了下嗓子说:“我嘛,念书方面一向是比较好,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我比较能惹事。而我爷爷呢,一般情况下他不骂人,他都是直接拿这么粗的棒子追着我揍,揍完还满口的不肖子孙数落我,真是亏得世人都说他儒雅呢,结果呢,哼!”
林文晓给她比划着自己挨打时候的“惨状”,配着他现在的花猫脸,将陈倾城唬得一愣一愣的,发自内心的觉得眼前这个俊俏的男孩真是可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一段时间后,见陈倾城开朗许多,林文晓瞅了瞅天色:“不能再说下去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回家怕是又要挨训,对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说完他扶着河堤的墙壁慢慢起身,一旁的陈倾城从袖中取出一块轻纱打算给自己戴上,只是这次不知怎么总是戴不好,林文晓看到后笑道:“算了,我帮你。”
*
“丑八怪来了!”
“丑八怪来了!”
一群舞勺之年的小公子们在楼下嚷嚷,二楼正倚栏远望的林文晓皱了皱眉,他看了眼不远处亭子里坐着的人,转身回到了屋内。
屋内一个湛蓝色绸衫的少年问:“林公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那个丑八怪?”
另一个墨绿色的衣裳的少年接话:“那丑八怪还真是奇葩啊,长成那样还总是出来,真是让人倒胃口。”
“没错!没错!”剩余的人应道。
林文晓看着这些人,突然有一种烦闷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冷言:“君子慎言,嘲弄他人容貌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现在这副嘴脸比那块胎记又好的到哪去。”
话音刚落,那穿湛蓝色绸衫的少年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可惜林文晓现在没心情和他斗嘴,甩袖就走出了房门。
屋内的少年们赶紧拦着那个湛蓝色衣服的少年,七嘴八舌让他莫要生气,那少年出声怒骂:“好端端的他什么意思?合着就他比别人高贵?撩鸡逗狗,惹是生非的事他林文晓哪点少干了,现在跟我扯什么君子!他算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吴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对啊,吴兄,别让这种事坏了自己的心情。”
到了楼下的林文晓,瞥了眼凉亭,空空荡荡已经没了人,他叹口气,也没心情再在外面闲玩,就沿着树荫打算直接走回林府。
刚才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上来了一种情绪,这么不客气的说话,那群小子现在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他,林文晓心情愈加烦躁起来。
走了有半柱香时间,他就迎面遇见了那人,或者说她好像就在那里等着。
林文晓看着面带轻纱的陈倾城,叹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爱在人多的地方出现。”
单论这话其实还是蛮刻薄的,哪怕他的语气再温和再无奈,陈倾城眼神微动,然后敛眸不语。
林文晓沉声:“你明知道他们不会尊重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受这份委屈?你难不成就这么喜欢被别人围观嘲笑?”
话说出口,他猛地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种混账话?
看着陈倾城沉默,他道愧疚:“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因为你在外面。”陈倾城打断了他的道歉。
什么我在外面?
林文晓原本还一门心思道歉,忽然听到这话他一愣朝陈倾城望了过去,正好和她相视,盈盈秋水,仿佛藏着无限心事。
林文晓面色瞬间一红,整个人惊得下意识后退。
陈倾城低着头:“我,我喜欢……”
“对,对不起,陈姑娘,我……抱歉!”
林文晓惊慌地打断她的话,说完便匆匆行个礼转身就走,那背影简直是,落荒而逃!
“……你啊。”
陈倾城站在树荫下低着头吐出那没说完的字,微风吹动着她的面纱,那双眼睛不悲不喜,甚至都没抬头看那少年狼狈跑开的身影。
然而自从这次谈话后,陈倾城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出现,只是距离更远了一些,林文晓一开始躲过几次,后来也慢慢释然。
虽然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但他也不必如此避之不及,伤人一片真心。
看开后的他,像往常一样,时不时帮陈倾城挡掉一些无聊的刁难。
*
“哎,文晓!文晓!”
王府的二少爷眼尖,一下子就瞅见了刚进墨画坊门的林文晓,但后者听到却很是嫌弃看了他一眼:“这般献殷勤,王二胖子准没好事。”
王二胖子好不容易挤了过去,伸手就想拉他,被林文晓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
王二胖子也不在意,神神秘秘道:“有好玩的事了,快过来!”
林文晓没搭理他,自个儿往前面一瞅,那赵家公子正在人群正中间高谈阔论,他看了一会儿,对着王二胖子疑问:“赵擎又在搞什么鬼?”
王二胖子看了看:“他呀,今天牵了一条大狗来,说是要给丑千金一个教训,看她还老是出来恶心人。”
林文晓皱起眉头,撇下二胖子,准备上前去找赵擎问个究竟,没想到刚走到那边,赵擎就已经看到他了。
那人冲他一招手,林文晓轻笑:“怎么了这是?听说你今天还带了条大狗来?”
赵擎得意:“是啊,今天非要教训下那个丑八怪不可!”
林文晓不解:“人家好端端的怎么招惹到你了?”
赵擎蛮不讲理:“丑到我了!行不行?”
那狗在一旁卧着,模样很威猛,个头也确实不小,林文晓问:“你打算用它干什么?”
赵擎嘿嘿一笑:“等那丑八怪来了,我就把这狗放过去,我跟你说,我这狗可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回来一准把她裙子撕个粉碎,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庭广众下失贞,我看她还有脸再出现!”
林文晓听完面色有些难看,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子会想到这么下三滥的招数,不禁劝道:“我还真是不懂你们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怨,非得这么做,不说别的,你要是光天化日敢撕了她的裙子,毁了她的清白,难道不怕陈家夫人找上门?她可不是好惹的。”
“要找早就找了,你别说我过分,就是杭州城里的人老老少少嘲讽那丑八怪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你见李向珊找上门过吗?人家做娘的都不心疼,你在这瞎主持什么正义!”赵擎满不在乎,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他大叫道,“林文晓你该不会是喜欢这丑八怪吧!”
林文晓皱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咱这杭州城多少大家闺秀心系你,你倒是眼光高一个看上的都没有,怎么?是嫌弃那些人太正经了?可那头牌的花染姑娘,可是有钱都摸不到的人物,人家邀你为入幕之宾,你也是理都不理。如果不是你口味独特的话……林文晓你该不会是个兔爷儿不近女色吧?”
赵擎讥讽,一番话下来周围哄笑一片,更有戏多的公子哥双手捂于胸前对着林文晓说道:“那我们可是得离林公子远一点了。”
林文晓一时间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面色通红。
赵擎摇了摇头颇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别生气啊,开个玩笑嘛,不过话今天说开了,我告诉你林文晓,我可不管你是同情心还是心里什么别的小九九,以前你护着那丑八怪,那是哥哥给你面子,今天,少在这里给爷煞风景!滚开!”
面对如此毫不客气的话语,林文晓一瞬间也被激得上了脾气,刚想脱口说“今天我还就护了怎么着”。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轻声呼道:“哎,哎,赵公子,那丑八怪来了!”
林文晓一听慌忙扭过头去,赵擎冷看了他一眼,趁机一把将他推到旁边,自己就要越过身去,林文晓猛地被人推个踉跄,看到赵擎离去的背影他刚想上前再拦一把,双臂突然被人擒住。
他左右各是一个魁梧的家仆双双按住他,林文晓心中怒骂:“小王八蛋,欺负少爷出门不带下人!”
眼看赵擎就要过去了,他赶紧叫道:“赵擎!你给我站住!”
前方那人果然停住,转过身冷眼看着他:“林文晓,我最后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这原本正挣扎的林文晓听到这话后忽然轻笑一声,只见他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说:“我没多事啊,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手段太低俗,而且很没有意思。”
赵擎一听这话轻抬了下下巴,示意家仆松开这小子,他盯着林文晓:“哦?那敢问林大少爷有什么高见?”
林文晓故作高深:“自然是比你高明。”
“呵,有意思,既然林公子这么厉害,那今天就请您亲自出马吧。哦,对了,这个需要吗?”赵擎笑着将狗绳举起来问。
林文晓向下嫌弃地看了眼正流着哈喇子的大狗:“这玩意,你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迈步朝外面走去。
待他走出大门,有些人按耐不住问:“就这么让他走了?”
“是啊,赵公子,难不成这次又要白白放过那个丑八怪?”
赵擎笑着的脸慢慢变得狰狞起来:“怎么可能,你们且等着看吧,这次少爷我连林文晓一块儿收拾了,什么正人君子,我呸!”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应那赵家公子的话,等那赵家公子带着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公子哥们离去以后,才开始议论纷纷。
“赵擎今天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你们没发现,这赵擎说是找丑千金的麻烦,但怎么感觉他对林文晓的成见更深啊?”
这时一个人左右看看,悄声道:“听说赵擎前两天去钱家提亲,结果被拒绝了,说是钱家的那位千金喜欢的是……”
“哦~”众人心下了然面色十分暧昧,“我看大家还是别沾这事了,既然那两个人不对付,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赵家虽然是刚来的,但京师那边可是有大靠山,林家嘛大家也都清楚,反正都不是咱们招惹得起的,隔岸观火吧。”
“李兄所言极是。”
这头,陈倾城那湖边长廊下坐着,林文晓出了门后便朝她的位置走去。
什么高明的手段,他能有什么东西?
林文晓叹口气,顺手在路上扯了根柳条,待到长廊那边时,他蹑手蹑脚走到陈倾城背后,将柳条轻甩过去抖动道:“嗷呜!”
陈倾城很淡定地转过身来看着他,两人四目相视,周围都静悄悄的,林文晓感觉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抽回柳条,轻叹一声:“你怎么就不害怕呢?”
对方笑着摇了摇头,那眉眼弯弯目光温柔似水,然而林文晓却没心情再开玩笑,他蹙眉道:“你快些回去,赵擎要找你麻烦,这次情况比较……总之,最好的话,你这几天都不要再出门了。”
匆匆交代完,林文晓扭头看向墨画坊那边,原先那头站着的赵擎一行人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几个看热闹的,想来那大少爷可能觉得没意思去别处找乐了,林文晓稍稍放心下来。
他转身准备走,陈倾城突然说道:“林公子,我有一件东西想要送给你。”
林文晓转身,看到她手上捧着一个素白绸缎的荷包,他内心纠结站着不动,陈倾城也一直捧着,看她这副模样,林文晓还真的不好意思出口拒绝,伸手将荷包从她手中拿起来。
那荷包做的很素雅,没有那些象征着什么的花花绿绿的动物,上面仅是绣着一枝寒梅,冷艳清绝,荷包的另一面是一个晓字,字不大,但绣得是极漂亮,矫若惊龙,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小姑娘能写出来的。
林文晓有些惊奇:“这是你做的?真特别,你这字写得也是极好。”
陈倾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你不要觉得麻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喜欢。”
林文晓心下一暖,刚想说“我确实很喜欢”,就感觉手中的荷包瞬间被人用力拽去,他转身一看,赵擎来了。
赵擎右手拿着那个荷包,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他,林文晓心道:“糟糕!”
没去管荷包,而是第一时间挡在了陈倾城面前。
对方一行算上那两个魁梧的家仆足足有八个人围在他跟前,而陈倾城在他身后,他也不能退缩,以一敌八的阵势他可没打过。
然而和林文晓预想的不同,赵擎既没放狗,也没一声令下让人开始群殴。
他拿着那荷包正过来反过去的看了几次,嗤笑道:“呦,这荷包绣得还挺别致的。”
看着赵擎开始用手试着撕它,林文晓皱眉:“把它还给我!”
“给,当然给啦。”
赵擎点了点头,抬头就看林文晓一副老母鸡护鸡仔儿的样子,他内心好笑道:“这傻小子还真是不走运,少爷我正愁没法子整你,你倒是把好东西送上门了。”
掂量了下手中的荷包,赵擎笑道:“这玩意儿我可不敢收下,还是林大少爷你自己享受吧。”
可话虽如此,他却没有一点儿想把荷包还回来的意思,仍是在手里上下来回抛着。
八人中一个长相很是尖嘴猴腮,看着颇有鬼点子的人上前劝道:“赵公子快别玩了,您这样做实在是不妥。”
“哦?孙兄此话怎讲啊?”赵擎疑问,虽是疑问,但他表现的也太过散漫,连应有的情绪起伏都没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是一唱一和。
那位尖嘴猴腮的孙兄嘿嘿一笑:“人家陈小姐送给林公子的定情信物,咱们可不敢碰啊。”
四下哄笑起来,林文晓冷眼:“你们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赵擎没管林文晓的反应,在一片哄笑声里装模作样的懊悔道:“哎呀,孙兄说的极是,都怪我,都怪我,你们看看这荷包做得这么精致,肯定是定情信物,而且这品味还很高雅,一枝寒梅呢,是不是象征着咱林大少爷在人家心里那是独一份呢?哈哈哈哈……”
听着那些人的嘲笑声,林文晓面色渐渐冷了下来,拳头在衣袖中握紧,就当他以为马上要和赵擎起冲突的时候,赵擎却突然将矛头对准陈倾城:“丑八怪!你还真是不害臊啊,都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还妄想高攀我们林大少爷,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赵擎,你闭嘴!”林文晓出声制止。
那赵擎倒是一脸无辜:“怎么了林公子,我这可是在为你说话啊,被这样一个丑女纠缠,你不也是很困扰吗?没关系,你涵养好不好意思拒绝,那么这恶人今天就让我赵擎来做!”
林文晓慌忙摆手:“我没有这么想,你别……”
“没有?!”赵擎打断他的话。
那姓孙的在一旁不怀好意道:“哎呦,这话怎么听得像是我们坏了您的好事?哈哈哈哈,没想到林公子的口味如此不一般呐,赵公子你看咱们这回一不小心真当了恶人,坏人姻缘可是要遭天谴的。”
赵擎含笑:“怕什么,有咱们在今天这姻缘还能毁了不成?”
说着他一摆手,那两个健壮的家仆直接上前按住林文晓。
小王八蛋!林文晓心中怒骂道。
赵擎领着人围着他:“不如咱们今天就成全了这对小情人?”
“拜天地!拜天地!拜天地!”
众人哄笑,七八只手像是焊在林文晓身上,强行逼迫他对着陈倾城行夫妻礼,还有人脚一下轻一下重的踹着他的膝盖窝试图让他跪下。
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场面让林文晓一下子慌了神,被迫行礼,被迫下跪,那些手脚的压迫感让他很是抗拒,他奋力的挣扎着,怒吼道:“放开我!”
赵擎却像是不过瘾般继续叫嚣着“亲一个!亲一个!”
身后一双双手推拥着他朝陈倾城挪去,并且按着他的身子靠近,被逼到角落的陈倾城也是颇为无助,随着距离越来越小,几乎近在咫尺,林文晓一瞬间恼怒起来,他挣扎的幅度变大,面色十分难看。
看到这个样子的林文晓,除了赵擎家仆还用力按着之外,其余的公子哥心里都是有些怕的,虽然有赵擎在前面挡着,但他们也不能太得罪林家,万一事后人家追究起来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么一想那些人用劲儿小了很多,倒是让林文晓得以喘息。
赵擎说:“林大少爷干嘛这么生气呢?是觉得我们不够诚心吗?”
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放开林文晓:“你们也真是的,哪有拜堂不随礼的?难怪人家林大少爷生气了,快,把身上的好东西都塞过去。”
听,还是不听?
众位公子哥们相互一看后心一横,立刻就拽下身上值钱的玩物朝林文晓塞去,又是一大帮人围过来,林文晓真是恶心坏了这种情况。
赵擎这边也捏着那荷包走过来:“给,你的定情信物。”
说着就把荷包往林文晓领口里塞,像是要塞进他的衣服里,可惜今天林文晓穿的衣服领口很窄,那荷包一直戳着他的脖子,身上又有那么多只手不知塞什么东西,这种污辱尊严的场面让林文晓又一次怒火中烧,也不知道手里抓住了什么东西,他直接就掷了出去,并大声怒骂道:“滚开!”
一声怒骂让周围的人瞬间停止了自己的行为,赵擎丝毫不惧,他看着湖面轻叹道:“啧啧啧,可惜了人家费心费力绣的荷包喽。”
林文晓这时晃过神来,刚才扔的……是那荷包?
他赶忙看向湖面,也不知道刚才一怒之下扔哪里去了,他怎么都找不到。
陈倾城一直没说话,她扭头无神的看着那湖面,长廊下的空气都好像静了,赵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林文晓强忍着愤怒沉声道:“你笑什么!”
赵擎却走过来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对着林文晓勾肩搭背:“文晓啊文晓,不得不说你这演技可真是厉害,差点把我们都绕进去了。”
那个姓孙的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立即接话:“是呀,林公子,大家不都说好了意思意思演下戏就行了吗?您刚才的表现可是太认真了,把我们都吓一大跳呢?”
林文晓又气又急,一时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擎缓缓道:“要我说文晓这手段确实高明,只是让人当众出糗有什么好玩的,伤人就该攻心为上,赵某今日可算是见到了,甘拜下风啊。”
完全忘了这茬了,林文晓心中陡然一沉,完了。
他有些僵直地转过身,不知所措看着陈倾城。
对方的眼眸里说不出的难过,那大滴大滴泪水落下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轻纱,赵擎看到那隐约可见的胎记嫌恶道:“你这丑八怪还真恶心,看到刚刚文晓不想和你接触时抗拒的样子了吗?识相的以后就别再出现,快滚吧你!”
周围的人也跟着帮腔:“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
林文晓想对她解释什么,但此时他自己都心神不宁,一连张了几次口都出不了声。
等他好不容易把控住情绪,他道:“我不是……”
陈倾城转身跑开了,很快就消失在长廊那头。
看着跑掉的陈倾城,赵擎冷笑一下,伸手勾着林文晓的脖子阴森森说道:“看,你和大家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打心眼里看不上那丑八怪,装什么君子!真不知道钱佳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废物?”
林文晓仍是那副怔怔的模样,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很快长廊下的人都不在了,他只觉得脑子突然一阵疼痛,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多年前的小凉亭里,他倚着栏杆向下望着那个蜷缩的女孩。
“喂,你怎么了?”
那女孩缓缓抬起头,脸很是白净,大大的眼眸黑白分明,她右脸颊那块暗红色的胎记已经被挖烂,血肉模糊露着些许的白骨,那双手沾满鲜血指缝间还有一丝碎肉,她目光冷冷地盯着自己,然后纵身跃进了河水里再也没有上来。
……
“啊!”
林文晓猛地惊醒,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屋内江木也睁开了眼,幽幽地烛火在桌子上摇曳。
“林公子感觉可还好?”
林文晓下意识朝他看过来,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才反应过来,不过他立即察觉到了不对。
“我的眼睛不是失明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