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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四周平平,唯独见得北面护城河,映照着天上星河灿烂,点点光明。
观星台四四方方,只砌了到腰身高的石墙于四周。中间一座石刻的正圆星图,示意天圆地方。穆惊澜正站在星图面前,拨弄着里头星迹轨道。
蒙哥儿背手等在一旁,见他上来之后,便照着天上星象弄了许久。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只叹气问道,“公主命数如何,你可是要跟我说什么?”
穆惊澜不紧不慢,再摆好两道星轨,方才蹲下身去。按下台面下的机关按钮。星图隆隆作响,方才被穆惊澜拨好的星图缓缓翻了身过来。满天的星图消失不见,重新翻上来的星图,便只剩下了两个小小星系。
穆惊澜指了指最中间那颗星辰,“公主出生之时,当着海宸星独独临空。当年钦天监也颇为震惊,海宸星是二十四星宿中谦吉之星,数千年难得一遇。实乃木南之福。可这等星象,已经是十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穆惊澜说着抬眼再看了看星空,方才拨弄了一番手底星盘,“眼下,已经是这个样子。”
“这是?”蒙哥儿只见得他将那可海宸星依着轨道拨去了后头,迎面上来的却是另外两颗星辰。他莫名觉得不大吉祥,忙问着,“她会怎么样?”
穆惊澜叹了口气,抬手指着天上,“你可见到月牙边上那颗最亮的?”
蒙哥儿颔首,“天狼星。”他说完,几分担忧望着一旁穆惊澜。
穆惊澜却接着道,“木南国运至此,也是天命之数。天狼双子出于北方,势必征途广阔。只是海宸光芒三年后悉数被天狼吞灭,也是公主的命数。”
蒙哥儿猜到了几许,却是不忍相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惊澜收回来目光,直直看向他眼里,“钦天监曾为海宸星推演星轨,三年后,晦暗无光。公主怕是…也会香消玉殒。”
蒙哥儿直后退了数步,气息片刻方才喘了回来。“三年命数,她自己可知道?”
穆惊澜点头,“她自幼入了钦天监修习,天资聪颖,深得师傅喜爱。师傅虽是不曾跟她说过,她却也早推演出一二了。”
蒙哥儿听完,转身便寻着石梯往下去。穆惊澜声音身后传来,“驸马切莫怪责公主……”
蒙哥儿没回他的话,也未多做停留,头也不回,寻着钦天监大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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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宫中,凌宋儿方才哄睡了小妹。见得她面色红润,嘴唇也回复了血色,这阵子来心中重担终是放了下来。凌翊也在一旁守了整天,姐弟两人这才从小妹房中出来。
落落忙来扶着凌宋儿,小声劝着,“公主该是累了。这阵子操劳得紧,早些歇着吧。”
“也好。”凌宋儿又对凌翊说,“翊儿也早些休息吧,皇祖母那边本还要宣你过去陪着的,因着今日玉儿服药的事情延后了,明日可莫要在耽搁了,你也且和皇祖母说说小妹的病情。”
凌翊却是也来扶着凌宋儿:“长姐憔悴得很,就别担心翊儿了。皇祖母自是疼着慧安宫的,我自去了她那里也是被宠着的。翊儿先陪长姐回房休息。”
正说着,外头婢子来报,“长公主,大驸马他…找你找得急…”婢子话还未完,凌宋儿便见得蒙哥儿从前院绕了进来,一身风尘仆仆,本就不大明朗的脸色,看见了她,眉头更是拧到了一处。
“随我来。”他说着,便拉着人往外头走。
凌翊见得他要带人走,却是不许,“长姐在小妹床前忙了一天了,此下就要歇息了,你还要带她去哪里?”
蒙哥儿没理凌翊的话,脚步甚至有些紧急。凌宋儿不大跟得上,是一路小跑着的。落落也忙跟着二人身后,便往慧安宫外走。
凌翊直绕过去拦在蒙哥儿身前,“我还以为长姐嫁了个什么好汉,没想到是个莽夫,疼惜人都不知道么?这么晚了,外头还有露水,便将人往外头直拉。”
蒙哥儿心口一疼,这才停了下来,吩咐身后落落,去帮公主取件厚衫来,今夜她随我回东宫休息。
落落却是头回见着蒙哥儿这般阵势,着实被吓得楞在原地,半晌未反应得回来,还是凌宋儿开了口,“去取吧。”
落落这才往后院里头去。凌翊却仍是拦着蒙哥儿,“长姐累了,为何不就在慧安宫里歇息。”
蒙哥儿拧眉重重道:“我有话要问她。”
不知为何,凌宋儿竟是听得几分心虚,只好劝着凌翊,“我也三四日未见过驸马了,由得他吧,这里去东宫也不过一小段路。坐了一天,筋骨都僵了,散散步也好。”
“长姐你这护着他,他可知道护着你?”凌翊多有为凌宋儿不值,方才蒙哥儿那副模样,着实和木南贵公子哥儿们不是一个路数的。
凌宋儿笑了笑,捂着他袖口子,将人往内院里头带,“你长姐夫自是护着我的。”
“你早些回去歇着,明日一早还得去寿安宫请安呢。”
“那,长姐你自己小心。”凌翊不情不愿皱着眉头,又望了一眼对面蒙哥儿。“你可得悠着她的。”
蒙哥儿这才收了方才几分着急,对凌翊拱手点头。方才见得凌翊随着丫鬟进去了后院。
落落捧着斗篷送了过来。蒙哥儿自接来给凌宋儿披好了,方才牵着她的手,往慧安宫门外去。小太监福新前头引路挑着灯笼,落落二人身后跟着。
走出来慧安宫门前的宫道儿,入了御花园。四处扑鼻清香,该是雨后又开了桂花。凌宋儿只觉得怡人得很,方才拉了拉他手臂,“你可闻见了?你们草原上,可是没得桂花的。”
“嗯…”他声音重,答得却似是淡淡。
凌宋儿只几分奇怪,问起来,“这么晚来寻我,说是有话要说的。怎的出来了一路,也不听你说过话?”
蒙哥儿只道,“等回去屋子里,再说。”
凌宋儿也不知他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随着他。可他脚步吃紧,她便难跟得上,走得喘息几分,便想要休息。“你走得这么快做什么?我跟不来。”
方才要去寻着一旁的石凳坐下来歇会儿,身子却是一轻,整个儿被他背着去了背上。
她几分脸红。“这还是宫里头,被人见着了要笑话的!”
“我自家的媳妇儿,我背着回家怎么了?”
“……”
回来东宫,守门的近卫军见得蒙哥儿这般动作,果然忍俊。凌宋儿只好将脸埋着他脖子里,不稍让人看见脸上的绯红。回了屋子,方才被他放去床榻边上。
凌宋儿忙吩咐着一旁落落,“去打水来吧,该要洗漱歇息了。”
等落落出了门,蒙哥儿方才跟着她身后,一把将门反锁了。方才绕回来屋子里。他直做去圆桌旁木凳上,看着床上的人。
“成亲数月了,你可有都跟我坦诚相待?”
凌宋儿望着他几分惊讶,“今日说话怎的这么奇奇怪怪。”
“何为坦诚相待?同床共枕这些日子,你还好意思问我么?”
“……”他半晌无话。
凌宋儿却起了身,过来他身边的小凳子上坐着,又缠着他手臂抱着,“我且三四日未见得你了,一来便又是质问我。我可是哪里做错了?不对了?你都直跟我说了。这阵子光对付贵妃和史相心思便已经费得够重了,猜起来太累。”
蒙哥儿方才心头上的气火儿,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却忽的又肃然了三分,“穆惊澜今日带我去观星台了。”
“观星台?师兄带你去那里做什么?”她方才觉着有些不对,观星台的星轨底下,藏着她的命盘,是师傅当年为她推演的时候造的。
蒙哥儿见她神色渐渐凝重,接着道:“所以我问,你可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
“师兄跟你说什么了?”
蒙哥儿面色沉沉,拧眉问她,“你早前非想着跟我纳妾,可是跟你那命数有关?”
凌宋儿却是几分不敢相信,幽幽道来,“他真告诉你了…”
“他若不告诉我,你打算瞒着到什么时候?等着三年之后再跟我说么?”
梦中景象眼前闪过,那鬓白沧桑的蒙哥儿,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自己。她只觉得心疼难忍,自顾自捂着垂眸下来。蒙哥儿见得她心伤,忙一把扶住了人。“我不是要怪责你。”
“我只是…”
他喉间声音滚烫,只好咽了下去,不再说话,一把将人捂进来怀中。“从今日起,我日日都陪在你身边。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三年也好,一辈子也罢,不离不弃。”
凌宋儿只眼底氤氲,伏着他胸膛前,抽泣了几声。“有生三年,我也自当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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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和盛园难得开了几束野菊。早前唯有在大草原上才见着的花儿,这木南宫闱之中却是难得见着。芷秋身子方才养好,今日起早,便出来了院子,寻了些野菊和兰花回去。
用完了早膳,便就着斋玉色的花瓶,插起来花。
从鹤庆宫里回来,她身上伤了多处,精神也不佳,令公照顾着,只在和盛园里头休息。晴熙落井那日,她亲眼目睹,几近要被凌辱,好在跑开了。却被钱然晋派来的小太监一路追去了鹤庆宫后院的树林里。她无处可逃,进了山洞。那小太监却寻着追了过来。她只捉起洞里的石头,便往他脑袋上砸了过去。
小太监踉跄几步,倒地死了。她方才蜷在山洞一角,惊吓了整整一夜,直到令公来将她接了回去。后来蒙哥儿带着穆惊澜查案找到她,她方才将事情经过全盘托出,方才帮着二人寻得了真凶。
这会儿,屋子里窗户敞开着,飘进来几丝凉风,多有惬意。芷秋寻着摘来的花,修剪好了枝桠,方才一根根落入瓶里。
令公寻着一炉檀香,带人送来她屋子里。
“宫里今日方才送来的安神香,我想着你精神也还在修养着,便给你送了过来。”
芷秋欠身一揖,“令公有心了。”随之又继续忙着手中插花来。
令公见得她不甚上心,吩咐着婢子将香燃了起来。方才走来她旁边坐了下来。“这野菊好…秋日才能看到的颜色。只是配着兰花,似是清淡了些。”
芷秋听着垂眸下来。“芷秋在和盛宫中,也打扰了令公不少时日了,如今晴熙的案子也了解了,该是时候回去侍奉公主了。”
“……哦。”令公只寻着她的目光去,却不见得她肯抬眼看他。“你这些时日,住得可还遂心?”
“芷秋还得多谢这段时日令公的照料。”芷秋说着,手中花束也已经插好。“芷秋只觉着,这兰花甚是好看。和野菊配着,清雅自然。只定不如令公心中的牡丹,色香浓郁,还能安神定气。一会儿用完了午膳,芷秋便回去寻公主吧。还请令公让人帮忙去安义门通传一声。”
令公无声叹气,答应道:“好…”
午膳摆在偏殿,令公特地让后厨准备的,好替芷秋送行。得来都是好酒好菜,芷秋倒是也吃得畅快。却见得令公一旁灌着自己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她也只好开口劝了劝,“酒喝多了伤身,令公。”
令公未答话,放下来酒杯,只给她夹菜。“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让他们做了江南的小菜。你多吃些。”
芷秋颔首答应,答话有礼有节,“多谢令公美意。令公也多吃些菜,少喝些酒。”
却见他难得一笑:“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