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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肯定句。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沈老突然僵住。
他从来都知道并且从未小瞧馆愚的敏锐程度，只是因为离开馆禾馆太久了从而生出了侥幸心理。他已经很小心了，并有条不紊地牵引着事件发展的势头，结果，还是被馆愚无情地戳穿。
“我曾一度疑惑为什么陆清和会有那三张图样。虽是赝品，并且故意涂改了许多地方，可实际上那些图案的的确确是第二楼内一些生灵的模样。不会是沈钰濯，因为他从未来过馆禾馆，就连那些图案也都是我交给他的。而且花自清曾经说过，沈钰濯就是因为那些赝品的图样所以才会失踪……”
说着说着，馆愚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轻。倒不是因为再次被背叛而觉得仓皇迷惘，只是再度有了“果然是变成这样”的感慨而已。
她拨了一下头发，语气缓慢但是十分笃定道，“是你给的吧……那些赝品的模子。毕竟当初我画图纸的时候，你还没离开馆禾馆。其实不止这些，当时你故意弄丢玉扳指让我罚你并逐你出馆，就是为了摆脱馆禾馆给予你的枷锁。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不服管教而已，却不曾想过当初那个笑得春光灿烂的小小少年竟也是个心思极重的。”
馆愚语气嘲弄。连表情都是一副嘲讽的样子。
陈先林默默地听完全部，心里十分震撼。它从未想过馆愚的过去究竟是如何，毕竟深究过往总是有些不礼貌。但是今日却得知这个叫做沈至臻的老人原来曾是馆禾馆的一名员工，这让陈先林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就好像是突然得知自己正在从事的职业原来也是有前辈的时候，便很容易产生惶恐和局促。
尤其是，这个所谓的前辈还犯过事！
陈先林低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馆愚，又看了看一直低着头不言语的老头儿，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太多了。总有一种会被灭口的感觉。
就在陈先林胡思乱想的时候，沈老忽然阴测测地笑了一声，“存了侥幸，确实大忌。”
短短八个字，算是应证了馆愚所说的都属事实。
而对此馆愚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不亏是阿臻。所有员工中，你跟我的时间最长，也算是没辜负这段‘寄人篱下’的日子。”
这话说得极为难堪。沈老扣住轮椅把手的手忽然就紧了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但是馆愚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继续冷淡道，“不过我很好奇，他们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会让你愿意给他们提供赝品的图样。小庄尧是你的后代，但你却让他和『生门』共生，如今后悔了，就把他重新推入深渊。难怪那孩子的防备之心那么重，不信任何人。有你这么一个长辈，不防着点的确是难以存活下去。”
——哼，那孩子所有的异样并非因我的决策而起！而是在与『生门』共生之后，除了那点属于我后代少得可怜的血脉之外，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然而这些话沈老是不会说出口了。因为就算他这么说了，也不见得馆愚会相信。怀疑的种子早就已经发芽，这道鸿沟迟早会挣裂到无法跨越的地步。
于是，沈老只能沉着声音阴鸷道，“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没有关系！至于我为什么会答应提供图样，全都是因为你在那个位置坐了那么久，也该下来了。”
馆愚一听，先是猛然一滞，随即不怒反笑。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竟让她一直笑一直笑，笑到连眼泪都出来了可仍是没有停止。
在一旁当背景板许久的陈先林很难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沈老和馆愚。它是不太懂这两人之间渊源，但是并不妨碍它理解沈老其实是那个一直在制作赝品的犯人之一！
不过，比起那些制造出赝品的人，沈老这个主动提供方法和设计原理的人更加可恶！
等笑够了之后，馆愚抬手按了按泛出泪花的眼角，用着一副怜悯的语气说道，“阿臻啊阿臻，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愚昧？无知？还是可怜？罢了罢了，我也不想听你无谓的想法了。你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你的血脉后代能够顺利的延续下去。这一点无可厚非。不过好歹雇佣关系一场，我可要提醒你小心一点，别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毕竟与虎为皮不见得有好下场。”
话落至此，馆愚突然自嘲道，“呵……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因为我本也不是什么正义的代表。”
说着，她又低头来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指，接着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道，“但是我仍旧很生气。瞧瞧你这都说的是些什么话。拉我下位？呵，多么让人伤心的话语。”
馆愚说了生气不是假的。陈先林明显感觉到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低了好几度。
这时，沈老忽然控制轮椅转了过来，阴霾的目光对上馆愚充满讽刺意味的眼神。他极为冷静道，“比起你的专横制度，我觉得馆禾馆可以交给更合适的人去管理。”
这话一出，房间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陈先林看到馆愚骤然冷下去的脸，忽然连呼吸都觉得艰难起来。
说实话，陈先林并不能认同沈老的这种话，甚至觉得匪夷所思。馆愚虽然平时看上去假了一点，冷了一点，但对待馆禾馆和众生灵还是很好的，有福利都是争取了大家一起分享。
它是不知道馆愚的过去和与馆禾馆的渊源，也不清楚馆愚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或许呆在馆禾馆时间最长的沈老的确可以发现一些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事情从而抵制，甚至是背叛馆愚。但是陈先林不能接受居然会有人认为“馆愚不适合成为馆禾馆管理者”这种说法！
妖族一向喜欢护短。陈先林更是把这一理念发挥得淋漓尽致！几乎是在沈老说完那句话之后，它便全身炸了毛，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朝着那个瘦弱的老人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