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姊川谋略·反间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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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姊川谋略·反间连环
初冬的寒风掠过北近江的平原,卷起枯草与尘埃,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绷气息。织田丶德川联军与浅井丶朝仓联军对峙於姊川两岸,大战一触即发。
织田军本阵设於一处缓坡之上,信长身披黑金南蛮胴具足,暗红阵羽织如同凝固的血液披挂在肩,墨黑长发在高束的马尾中随风狂舞。他立於阵前,手持单筒望远镜——这是阿浓根据模糊记忆,命工匠反覆试验制成的简易版本——观察着对岸敌军的布阵,凤眸锐利如鹰,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自信的弧度。
在他身侧稍後,阿浓并未着铠甲,而是一身便於行动的深蓝色阵羽织,内里是保暖的白色皮袄,鸦青长发尽数束在脑後,露出光洁的额头与那张在肃杀军营中愈显莹白剔透的脸庞。他同样凝望着对岸,桃花眼中却不见紧张,只有一片沉静的计算与了然。
他深知,历史上这场姊川之战,织田德川联军虽胜,却是一场惨胜,并未彻底击垮浅井朝仓。而他要做的,是凭藉先知与谋略,将胜利最大化,并尽可能减少织田方的损失。
「浅井长政将主力置於右翼,倚仗其岳父朝仓义景的军队为左翼,互为犄角,倒是稳妥。」信长放下望远镜,语气听不出喜怒,「德川那边,家康对上朝仓,压力不小。」
阿浓微微颔首,轻声道:「敌阵看似紧密,然则……并非铁板一块。浅井家内部,对与主公开战,并非万众一心。」他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让信长瞬间转头看向他,眸中精光闪动。
战前数日,阿浓便已透过飞猿的忍者众,将触角伸向了浅井家的内部。他利用浅井长政因其妻阿市(信长之妹)而与织田家决裂所引发的部分家臣不满,以及朝仓家内部因长期战事产生的厌战情绪,精心策划了一连串的反间与谣言攻势。
他命人伪造了数封来自朝仓家重臣的密信,「不慎」让浅井家的前线将领获取,信中内容隐晦提及朝仓家有意在战事不利时优先自保,甚至可能牺牲浅井家以换取喘息之机。
同时,他又让忍者散播流言,称织田信长已许下重诺,凡在战场上倒戈或消极作战的浅井家臣,不仅既往不咎,更可获赐原主家的领地。
这些真真假假的信息,如同毒液般悄然注入浅井联军的血管。
浅井长政虽非庸主,但在巨大的军事压力与内部本就存在的裂痕下,这些谣言与「证据」极大地动摇了一部分将领的决心,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对与织田家彻底撕破脸抱有疑虑的人。
「你做了手脚?」信长低声问道,语气并非质问,而是带着一种了然的兴味。
阿浓唇角微扬,那笑容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缥缈,却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不过是顺水推舟,放大他们本就存在的恐惧与私心罢了。此外,阿浓还让飞猿的人,截获并修改了敌军的部分传令,使其对我方布阵的判断,会出现……些微的偏差。」他并未详述如何偏差,但信长已然明白,阿浓已在无形之中,为这场战役铺垫了胜利的基石。
战鼓雷鸣,号角震天!姊川之战终於在一个寒冷的清晨爆发!德川军与朝仓军率先在左翼激战,杀声震野。而织田军主力则在信长的指挥下,如同黑色的潮水,向浅井军的阵线发起猛攻。
战况异常激烈,铁炮的轰鸣声丶弓箭的破空声丶刀刃撞击的铿锵声丶士兵的怒吼与惨叫声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战争交响乐。
信长亲临前线指挥,他挥舞着爱刀「压切」,身先士卒,那暗红的身影如同修罗战场上的指引,所到之处,织田军士气大振。
然而,浅井军亦抵抗得极为顽强,尤其是其核心部队,展现出了北近江武士的悍勇。战线一度陷入胶着,伤亡数字不断攀升。
就在此时,阿浓预先布置的「棋子」开始生效!浅井军右翼的一支备队,其将领正是之前受到反间计影响最深的几人之一。在承受了织田军几轮猛攻後,他们并未像往常一样奋力反击,而是开始呈现出消极避战的态势,阵型微微後缩,试图将压力转嫁给邻近的部队。
这一细微的变化,如同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相邻的部队见友军後退,以为侧翼已被突破,军心顿时动摇,开始不自觉地向後溃退。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浅井军的右翼蔓延开来!
「就是现在!」一直密切关注战场态势的阿浓,立刻对信长说道:「主公,敌军右翼已现溃象!可命前军全力压上,同时派一支精锐骑兵,从其右翼与中军结合部的薄弱处穿插进去,直取浅井长政的本阵!」
信长战场嗅觉极其敏锐,几乎在阿浓开口的同时,他已看出了战机!他毫不犹豫,厉声下令:「传令!前军不计伤亡,给我压上去!胜家!率你的骑兵队,从那个缺口给我突进去,直取浅井小儿的首级!」
「吼!」柴田胜家得令,兴奋地咆哮一声,率领着织田家最精锐的赤母衣众骑兵,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从浅井军右翼那已然动摇的结合部刺了进去!铁蹄践踏,刀光闪烁,瞬间将浅井军的阵列撕裂!
浅井长政的本阵暴露在骑兵锋芒之下,顿时大乱!而右翼的局部溃败,因为缺乏有效的指挥和援军,迅速演变成了大规模的败退。原本尚能勉强支撑的浅井军中军,在右翼崩溃和骑兵突袭的双重打击下,终於也开始动摇丶後撤。
「佯退夹击!时机到了!」信长眼中燃烧着胜利的火焰,再次下令。早已准备好的织田军预备队,从侧翼猛然杀出,对正在败退的浅井军进行了毁灭性的追击和包夹!
兵败如山倒!浅井丶朝仓联军的战线彻底崩溃,士兵丢盔弃甲,争相逃命,姊川的河水几乎被鲜血染红。
朝仓军见大势已去,亦在德川军的猛攻下开始败退。这场原本在历史上应是惨胜的战役,因为阿浓战前的反间计与谣言攻势,以及战时精准的时机把握和战术建议,变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战场上尸横遍野,织田家的木瓜旗在寒风中傲然飘扬。
信长立於尸山血海之中,暗红的阵羽织上沾染了斑驳的血迹与泥泞,他随意抹去脸颊上溅到的血点,那张俊美而充满侵略性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征服的快意。他回头,望向一直稳坐中军丶为他提供关键决策支持的阿浓。
阿浓也正望着他,隔着弥漫的硝烟与血腥气,隔着胜利的喧嚣与败亡的哀嚎。他的脸色因寒冷和眼前的惨状而有些苍白,但那双桃花眼中,却是一片清澈的平静,以及一丝……为信长感到的欣慰。他成功地改变了一小段历史,为信长,也为他们共同的未来,赢得了更有利的局面。
信长大步向他走来,无视周围将士的欢呼与跪拜,直接走到阿浓面前。他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与煞气,但看着阿浓的眼神,却灼热得如同业火。「阿浓!」他一把抓住阿浓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纤细的腕骨捏碎,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此战大胜,你居首功!」
夕阳西沉,将姊川战场染上一片凄艳的橘红。织田军开始打扫战场,收拢俘虏,清点战利品。
信长下令於战场附近一处高地扎营,既便於掌控局势,也是胜者对这片染血土地的宣告。主帅军帐内早已燃起篝火,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信长已卸去沉重的具足,换上一身较为轻便的墨色直垂,外罩那件标志性的暗红阵羽织,随意地坐在主位之上。激战後的亢奋尚未完全褪去,那双黑曜石般的凤眸在火光映照下,依旧闪动着灼人的光芒。
阿浓则安静地坐在他身侧,也已换回素雅的深蓝色常服,鸦青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边。他正细心地用温水浸湿的布巾,为信长擦拭手上沾染的丶已经乾涸的血迹。那专注的神情,与白日运筹帷幄的谋士判若两人,彷佛只是一个关心伴侣的寻常女子……或少年。
信长任由他动作,目光落在阿浓低垂的眉眼上,那长而密的睫毛在跳动的火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中可能的情绪,却更显得那张脸庞精致易碎。然而信长深知,这份易碎之下,蕴藏着何等惊人的韧性与智慧。
「今日若无你,纵能胜,我军儿郎亦将多流无数鲜血。」信长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宁静,带着一丝战後罕见的温和,「阿浓,你想要何赏赐?」
阿浓抬起眼,对上信长认真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阿浓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主公霸业,亦是为了自身存续。并无需特殊赏赐。」他说的坦荡,亦是实情。他的命运早已与信长紧紧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信长却不容他拒绝。他反手握住阿浓为他擦拭的手,那手冰凉而纤细,与他温热粗糙丶布满剑茧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我说你该赏,你便该赏。」他语气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自己腰间,随即解下了一直随身佩戴的一把短刀。
那短刀装朴素,刀鞘是深色的鲛皮,刀柄缠着陈旧却保养得当的绳线。但当信长将它缓缓抽出寸许时,帐内火光彷佛瞬间被吸入那幽暗的刀身,一道冷凝如秋霜的寒光流淌而出,隐隐带着一股沉静而锋利的气息。
「此刀名『贞宗』,」信长将短刀连鞘递到阿浓面前,「乃我心爱之物,随我征战多年,饮血无数,却锋芒内敛,坚韧不折。」他凝视着阿浓,一字一句道,「今日,我将它赐予你。喻你智勇双全,心思缜密如刀锋,忠贞不渝如刀魂。望你持此刀,继续助我,斩开这乱世迷雾!」
阿浓看着递到面前的短刀「贞宗」,心头微震。他深知这把刀对信长的意义,绝非普通赏赐可比。这不仅是对他才智与功劳的肯定,更是一种极致的信任与情感的寄托。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这份沉甸甸的赏赐。短刀入手微沉,冰凉的触感透过刀鞘传来,却彷佛带着信长的温度与重量。
「谢主公厚赐。」阿浓将短刀小心地捧在手中,抬头看向信长,桃花眼中流光溢彩,既有感动,亦有坚定,「阿浓必不负此刀之名,不负主公之望。」
看着阿浓郑重其事的模样,信长脸上露出了畅快而满意的笑容。他喜欢阿浓这份宠辱不惊的沉静,更喜欢他眼中因自己而燃起的丶与之并肩的斗志。他挥手令侍从送上温好的清酒与几样简单却精致的菜肴。
「来!」信长亲自执壶,为阿浓斟满一盏酒,又为自己满上,「今日大胜,当浮一大白!与我共饮,庆此酣畅之胜!」
帐外寒风呼啸,偶尔传来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与远处战马的嘶鸣。帐内却因燃烧的篝火与对饮的两人,而显得格外温暖。
信长难掩兴奋之情,与阿浓谈论着日间战事的精彩之处,分析着敌我将领的表现,畅想着下一步的战略规划。他言语飞扬,神采奕奕,那属於「尾张大傻瓜」的狂放与属於天下霸主的豪气,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阿浓大多时候静静聆听,偶尔在信长询问时,才简洁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往往能切中要害,令信长抚掌称妙。他小口啜饮着杯中温热的酒液,酒意氤氲,让他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那双桃花眼也彷佛浸润了春水,愈发显得潋滟生辉,顾盼间流光溢彩。
信长说着说着,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黏在了阿浓脸上。跳动的火光为那张昳丽无双的容颜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平日里清冷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许多。看着那因酒意而微红的脸颊,那泛着水光的唇瓣,信长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白日里杀伐征战的亢奋,似乎逐渐转化为另一种更为隐秘而炽热的渴望。
「阿浓,」信长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丝酒後的沙哑与磁性,他放下酒盏,身体微微前倾,越过了两人之间那小小的案几,目光灼灼地锁住阿浓,「今日战场之上,看着你沉静自若,为我剖析战局,指点江山……我便在想,得你一人,胜得十万雄兵。」
他的气息带着清酒的醇香,拂在阿浓的脸上,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阿浓抬起眼,对上那双近在咫尺丶彷佛能将人灵魂吸摄进去的黑曜石凤眸,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中跳动的火焰,以及那火焰深处,毫不掩饰的丶浓烈到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占有欲与欣赏。
「主公谬赞了。」阿浓轻声回应,声音因酒意而带上了一丝平时没有的软糯。
信长低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清晰而诱人。他伸出手,并非粗暴,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力道,轻轻抚上阿浓因酒意微醺而发烫的脸颊,指腹摩挲着那细腻滑嫩的肌肤。
「非是谬赞,」他低语,目光从阿浓的眼睛,缓缓滑落到他微启的丶泛着水泽的唇上,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乃是我……肺腑之言。」
帐内的空气彷佛瞬间变得粘稠而暧昧,胜利的狂欢与酒精的催化,将白日里的杀伐之气转化为帐篷内涌动的暗潮。
信长的手指缓缓下滑,抚过阿浓线条优美的下颌,最终轻轻抬起了他的脸。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逐渐靠近的脸庞,以及那再也无法掩饰的丶汹涌而出的情感与欲望。
这胜战之後的夜,注定不会平静。
